第二十二章·當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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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·當下
黑色路虎停在了高檔小區金光燦燦的門口前，方明遠打開門下車，手裏拄著單拐。
他小腿的傷口比較深，又靠近腳踝，所以被建議拄拐。
除此之外，那天的撞擊還給他的手臂帶來了一些擦傷，左腳踝有輕微扭傷。
至於比賽當時的頭暈耳鳴平衡感喪失，經過檢查後只是撞擊帶來的暫時性反應，再加上失血過多，不是腦震蕩。
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。
方明遠可以在三周後的J國站前養傷一周，他不想在隊裏麻煩其他人照顧他，於是坐著刑知智的專車，乘著夜色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。
王思渺還在學校裏，大一新生需要統一晚自習。父親仍在外地，不是逢年過節他基本沒時間回來。
因此，當方明遠腿上手上都是潔白的紗布、不習慣地拄著拐杖時，居然沒有一個人能來接他。
少年孤身一人站在沈沈的夜色裏，身後的小區燈火輝煌，家家戶戶亮著的窗裏，似乎都能都飄出飯菜柔和的噴香。
小區底下也挺熱鬧，不時有小孩鶯雀一般嘰嘰喳喳的笑聲由遠而近，綠化裏有星星點點的燈光，老人在長椅上坐下，夜晚寧和溫暖。
城市璀璨的霓虹燈雕刻著方明遠幹凈的輪廓，他眼眸沈靜，好像超脫其外，與世無爭，又好像早已習慣，不放在心上。
刑知智心裏很不好受。
他從小看到大的男孩，好像也從小到大都這麽孤獨。
他的手肘靠在車窗上，把頭探出窗外，眉尖微蹙，向來瀟灑的面容上有些五味雜陳：“要不我送你上去吧？”
方明遠沖他笑了笑，笑容還是一貫尋常的淡淡的，嘴中呼出的是裊裊的白汽：“不用了刑老板，快回家吧，師母在家裏等著你呢。”
“嘖，難怪我老婆那麽心疼你……”刑知智得到了預料之中的答案，嘟嘟囔囔地收回腦袋，在車裏的暗處輕嘆一口氣。
“那行，我走了啊！你註意飲食，別一周胖二十斤！”
方明遠目送著路虎在轉角處消失，轉身往小區裏走，挺拔纖長的身形在路燈下拖出長長的影子。
王思渺放晚自習回家的時候，習慣性地在樓下向自家那層看了一眼，然後就吃驚地發現隔壁亮起了暖白色的燈光。
方叔叔回來了？還是阿遠？
她打開手機確認了一下，方明遠並沒有給她發消息說要回來。
手機的亮光照亮王思渺的半張臉，她的眼眸隨著手機屏幕的亮度變幻，明暗交替，映著心跳加速而些微閃爍的瞳孔。
電梯上行。
一層，
四層，
十一層，
……
十九層。
電梯門緩緩打開。
這幢樓是一梯兩戶型的，只有兩扇門的樓道裏，方家的門開著一道小縫，有格外溫暖明亮的燈光從裏面透出來，融在潔白的樓道燈光裏。
王思渺眼中光華流轉，溢滿欣喜。
由於兩家關系很好，電梯又是要刷卡才能到特定樓層的，安全性很高，所以小時候他們常在家時是偶爾不關門的。
從興趣班回來的王小朋友在車上給方小朋友打一個電話，他便會提前把門打開一條縫，等她回來一起玩。
她拉開門，玄關看不到裏面，但她能聽到大廳裏有從沙發上站起的聲音，然後是拖鞋劃過地面急促地向這邊過來，還有同樣急促的“噠噠噠”的拐杖觸地的聲音。
王思渺的心沈了沈。
“三水。”她換好慣常穿的拖鞋，一回頭，就看到男孩清俊明凈的笑臉如那日的初雪一般，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面前，如春風拂過白雪，滿眼盎然。
看到他的那一刻，什麽也不必多說了。
王思渺睫毛微顫，然後眉眼一彎，綻開一個大大方方而清甜的笑容，張開雙臂：“你回來啦！”
一個溫暖而真實的擁抱。
方明遠彎腰，把臉埋在她頸窩邊散落的黑發中，發絲冰涼，帶著洗發水和風的氣息，但他卻感到了暖意。
“我回來了。”
一周後，方明遠又回到了訓練場。
他的傷口已經拆了線，恢覆得不錯，在隊醫的二次檢查良好後，就開始了一系列恢覆運動。
再次站上冰場時，方明遠感到渾身興奮和惶恐的戰栗，仿佛全身毛孔都因重新上冰而舒張，全身細胞都暢快得熱血沸騰。
他忽然想起以前和王思渺的對話。
她問他，運動員得了傷病之後是什麽感受？
這個問題範圍很大，“感覺”這個詞語本身就含著千萬種不能言說的情思。
他當時仔仔細細地想了想，念念叨叨地回答了很多。
傷病這東西吧……對運動員來說不亞於飛來橫禍、滅頂之災，挺不過去，數年的努力就灰飛煙滅，甚至可能積病終生。
但同時，每一次傷病恢覆，都讓他們對自己的競技項目有了更深刻的領會和理解，有了更深沈的熱愛和堅持。
平時可能叫苦連天的訓練，當躺在病床上無法進行時，他們卻會日夜思念。
每每這時，他就會發現，花滑已經融進了他的生命，以至於冰刀劃過的每一道痕跡，都刻骨銘心。
傷病確實可怕，但更可怕的是因為傷病而再也無法觸碰所愛。
“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冰場上表演多長時間，所以每一次傷病，我都會更珍惜自己的花滑生涯。”
他當時，平靜而堅定地說。
現在也如是。
方明遠又投入了緊張的練習。因為幾天暫停訓練，他的3A和4S小小地離家出走了半天，最擅長的4T則還是忠誠地陪伴在他身邊。
其他成功率更低的四周跳本來就不穩，傷口剛剛恢覆，教練組也沒讓他練那麽多。
終於，在距離J國站僅剩一周時，他成功落冰了4Lo和4Lz。
落冰時是一個漂亮的浮腿動作，少年微微喘息著，雙手自然下垂，筆直地挺立在冰面上，眼神中是純凈的喜悅。
下一站，J國大獎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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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色路虎停在了高檔小區金光燦燦的門口前，方明遠打開門下車，手裏拄著單拐。
他小腿的傷口比較深，又靠近腳踝，所以被建議拄拐。
除此之外，那天的撞擊還給他的手臂帶來了一些擦傷，左腳踝有輕微扭傷。
至於比賽當時的頭暈耳鳴平衡感喪失，經過檢查後只是撞擊帶來的暫時性反應，再加上失血過多，不是腦震蕩。
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。
方明遠可以在三周後的J國站前養傷一周，他不想在隊裏麻煩其他人照顧他，於是坐著刑知智的專車，乘著夜色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。
王思渺還在學校裏，大一新生需要統一晚自習。父親仍在外地，不是逢年過節他基本沒時間回來。
因此，當方明遠腿上手上都是潔白的紗布、不習慣地拄著拐杖時，居然沒有一個人能來接他。
少年孤身一人站在沈沈的夜色裏，身後的小區燈火輝煌，家家戶戶亮著的窗裏，似乎都能都飄出飯菜柔和的噴香。
小區底下也挺熱鬧，不時有小孩鶯雀一般嘰嘰喳喳的笑聲由遠而近，綠化裏有星星點點的燈光，老人在長椅上坐下，夜晚寧和溫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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刑知智心裏很不好受。
他從小看到大的男孩，好像也從小到大都這麽孤獨。
他的手肘靠在車窗上，把頭探出窗外，眉尖微蹙，向來瀟灑的面容上有些五味雜陳：“要不我送你上去吧？”
方明遠沖他笑了笑，笑容還是一貫尋常的淡淡的，嘴中呼出的是裊裊的白汽：“不用了刑老板，快回家吧，師母在家裏等著你呢。”
“嘖，難怪我老婆那麽心疼你……”刑知智得到了預料之中的答案，嘟嘟囔囔地收回腦袋，在車裏的暗處輕嘆一口氣。
“那行，我走了啊！你註意飲食，別一周胖二十斤！”
方明遠目送著路虎在轉角處消失，轉身往小區裏走，挺拔纖長的身形在路燈下拖出長長的影子。
王思渺放晚自習回家的時候，習慣性地在樓下向自家那層看了一眼，然後就吃驚地發現隔壁亮起了暖白色的燈光。
方叔叔回來了？還是阿遠？
她打開手機確認了一下，方明遠並沒有給她發消息說要回來。
手機的亮光照亮王思渺的半張臉，她的眼眸隨著手機屏幕的亮度變幻，明暗交替，映著心跳加速而些微閃爍的瞳孔。
電梯上行。
一層，
四層，
十一層，
……
十九層。
電梯門緩緩打開。
這幢樓是一梯兩戶型的，只有兩扇門的樓道裏，方家的門開著一道小縫，有格外溫暖明亮的燈光從裏面透出來，融在潔白的樓道燈光裏。
王思渺眼中光華流轉，溢滿欣喜。
由於兩家關系很好，電梯又是要刷卡才能到特定樓層的，安全性很高，所以小時候他們常在家時是偶爾不關門的。
從興趣班回來的王小朋友在車上給方小朋友打一個電話，他便會提前把門打開一條縫，等她回來一起玩。
她拉開門，玄關看不到裏面，但她能聽到大廳裏有從沙發上站起的聲音，然後是拖鞋劃過地面急促地向這邊過來，還有同樣急促的“噠噠噠”的拐杖觸地的聲音。
王思渺的心沈了沈。
“三水。”她換好慣常穿的拖鞋，一回頭，就看到男孩清俊明凈的笑臉如那日的初雪一般，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面前，如春風拂過白雪，滿眼盎然。
看到他的那一刻，什麽也不必多說了。
王思渺睫毛微顫，然後眉眼一彎，綻開一個大大方方而清甜的笑容，張開雙臂：“你回來啦！”
一個溫暖而真實的擁抱。
方明遠彎腰，把臉埋在她頸窩邊散落的黑發中，發絲冰涼，帶著洗發水和風的氣息，但他卻感到了暖意。
“我回來了。”
一周後，方明遠又回到了訓練場。
他的傷口已經拆了線，恢覆得不錯，在隊醫的二次檢查良好後，就開始了一系列恢覆運動。
再次站上冰場時，方明遠感到渾身興奮和惶恐的戰栗，仿佛全身毛孔都因重新上冰而舒張，全身細胞都暢快得熱血沸騰。
他忽然想起以前和王思渺的對話。
她問他，運動員得了傷病之後是什麽感受？
這個問題範圍很大，“感覺”這個詞語本身就含著千萬種不能言說的情思。
他當時仔仔細細地想了想，念念叨叨地回答了很多。
傷病這東西吧……對運動員來說不亞於飛來橫禍、滅頂之災，挺不過去，數年的努力就灰飛煙滅，甚至可能積病終生。
但同時，每一次傷病恢覆，都讓他們對自己的競技項目有了更深刻的領會和理解，有了更深沈的熱愛和堅持。
平時可能叫苦連天的訓練，當躺在病床上無法進行時，他們卻會日夜思念。
每每這時，他就會發現，花滑已經融進了他的生命，以至於冰刀劃過的每一道痕跡，都刻骨銘心。
傷病確實可怕，但更可怕的是因為傷病而再也無法觸碰所愛。
“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冰場上表演多長時間，所以每一次傷病，我都會更珍惜自己的花滑生涯。”
他當時，平靜而堅定地說。
現在也如是。
方明遠又投入了緊張的練習。因為幾天暫停訓練，他的3A和4S小小地離家出走了半天，最擅長的4T則還是忠誠地陪伴在他身邊。
其他成功率更低的四周跳本來就不穩，傷口剛剛恢覆，教練組也沒讓他練那麽多。
終於，在距離J國站僅剩一周時，他成功落冰了4Lo和4Lz。
落冰時是一個漂亮的浮腿動作，少年微微喘息著，雙手自然下垂，筆直地挺立在冰面上，眼神中是純凈的喜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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